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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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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常時節, 姑娘家能見到外男的機會並不多,哪怕是赴宴, 也通常男賓一處, 女賓一處, 唯有出門游玩時, 卻沒有那些顧忌。因此京城但凡有個能出門游玩的日子, 幾乎所有人都不會落下的。

黃鳴音比靜珍小一些, 也是個眼高於頂的姑娘, 至今還沒定親,但因著年紀也不小了, 今年怕是肯定要定下來的。

京城未曾定親的男子裏,就屬楚家的男子最出色了。且不說狀元郎楚寔,便是楚宿和楚宥那都是有資格參加會試的了,等閑富貴人家可出不了這麽多讀書種子。由此就可見楚家的家風好, 學風盛, 京城許多人家都希望能與楚家結親。

而更叫人歡喜的是,楚家的男子因為楚寔的關系, 楚宿和楚宥雖然年紀都不小了,卻都還沒曾定下親事,這可不就是三個擺著的乘龍快婿麽?一時間除了黃家,來跟楚家寒暄的人家可不少。

黃鳴音在問過安之後, 就和也來給老太太問安的傅家三姑娘站在了一處。

京城三大才女如今可算是齊全了, 傅三,黃鳴音和靜珍在閨秀圈子裏可是鼎鼎有名的。

季泠隔著帷帽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傅三, 許多年沒見過了,她如今身段更高挑了,臉蛋張開後仿佛春日牡丹,華貴而艷麗。

季泠是夢到過傅三的,而且不止一次。夢裏她總是羨慕這位大表嫂,家世出眾、才華橫溢不說,更難得的是賢惠淑良,將楚府的中饋打理得妥妥帖帖的,連老太太都誇讚了她數次,娶了這樣的孫媳婦就可以安心了。

而且夢裏頭好像有一次繁纓重病,都勸傅三將繁纓挪出去,這樣也算是除了個情敵,但傅三卻反其道而行之,將繁纓接到了自己院子裏養病,等繁纓病好之後對她自然是感恩戴德,這事傳出去,誰提起楚寔的媳婦都要豎起大拇指讚一聲。

這樣的佳偶也不知道在現實裏能不能成?季泠總是有些好奇的。

傅三此刻也是有些癡地望著楚寔呢,當初她到了定親的年紀時,家裏就有意把她說給楚家,而楚家似乎也有那個意思,她私底下偷偷看過楚寔,一顆心就縛在了他身上。哪知後來楚府托人來說,大師給楚寔算過命,楚寔五年內都不宜定親。

知道這個消息時,傅三嚎啕大哭了一場,只當時楚寔看不上她。她的父兄也為她抱不平,從此對楚寔就有了些怨懟,給官場上的楚祜也出了不少絆子。可他們沒想到的是,楚寔還真是五年都沒定親,後來方才相信那並非楚家的推托之詞。

如今傅三那位短命的未婚夫已經下世,好在她當時還沒嫁過去,不用守寡,如今又要重新說親。而楚寔的五年之期也到了,楚家的蘇夫人正到處相看,傅三就覺得自己的心又撲通撲通地活了過來。

傅三望著身著松花色卍字流水紋綢袍的楚寔,白玉冠束發,只覺得他比幾年前又清俊了不少,更加的風流蘊藉,倜儻不群,一雙丹鳳眼看過來,便吹皺了一池春水。

黃鳴音看的也是楚寔,大約是年歲大些了,便開始欣賞那等氣質沈穩的男子,若是不心系楚寔,她當初也不會脫口而出楚寔給的上聯。

一行人走到碼頭,各家定的畫舫都已經等在荷塘裏了。這十裏荷塘上做生意的人想得十分周到,特地在接天蓮葉裏清出了一條銀練似的水到,可供畫舫通行。富貴人家總喜歡包下這些畫舫在塘上賞荷。

其間還有許多小水道,只供采蓮人的一葉扁舟可過,一開始目的還是很純潔的,但這些年麽卻成了情人私會的絕佳地點,趁著賞荷,兩人可以租下一葉小舟,劃到藕花深處,驚起一塘鷗鷺。

且不說這些閑事,卻說楚家、黃家、傅家三家的人分別上了船,黃溪因著和楚寔還算交好,就厚著臉皮蹭了楚家的船。而靜珍、季樂則和黃鳴音一起上了傅家的船,同傅三一起說話。傅三和黃鳴音都不好意思跟楚寔一艘船,便只好拉了靜珍她們過去。季樂則是一心想親近她們仨,所以跟上的。

眾人到了船上,四周被荷蔭一籠,清涼了不少,因基本沒有外人在了,因此姑娘們都揭開了帷帽。

到季泠取下她的帽子,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的臉來,黃溪的眼珠子就不聽自己的了,明知道如此很失禮,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多看兩眼。

老太太自然將眼下的一切都看得分明,那黃溪是已經成了親的人,如此實在太唐突。不過因為楚、黃兩家的關系,楚寔又和黃溪交好,老太太才沒攆人的。

老太太當然不願意讓黃溪唐突了季泠,便將季泠喚到自己身邊坐下,愛憐地給她理了理鬢發,這動作其實就是做給黃溪看的,好叫他知曉,季泠雖然是寄養在楚府的,卻也不是誰都可以唐突的。

而如此一來,季泠和楚寔便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老太太身側。季泠其實也察覺了黃溪的目光不對,卻不好表現出,只能側過臉去留了個側影給黃溪。

可黃溪還是看得癡癡的,只覺得季泠的側臉也極其秀美,鼻峰挺翹可愛,粉唇櫻紅誘人,那脖頸的曲線更是優雅如謎,目光順著光線流入她的領口,心下癢癢難受。

老太太知道季泠素來臉皮薄,正不知該怎麽解圍,卻聽楚寔吩咐下人道:“買些蓮子來。”

待下人將嫩蓮子買了來,老太太笑道:“這讓我想起我年輕時候了,也來這裏玩耍,總要自己鬧著剝蓮子。這蓮子啊,還是得自己一粒一粒剝了吃起來才香。”

老太太將一碟蓮子推給季泠,“泠丫頭也剝幾粒吧,天氣炎熱,吃點兒蓮子清熱。”

季泠自然求之不得,否則她被黃溪看著,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。

而此時耳邊響起了歌聲,那是劃著小船在荷塘裏兜售蓮子的采蓮女來了興致唱的歌。“采蓮歸,綠水芙蓉衣。秋風起浪鳧雁飛。桂棹蘭橈下長浦,羅裙玉腕搖輕櫓。”

歌聲清越,而且一人唱起,荷花深處便有回應和歌,一時間整片荷塘都被歌聲縈繞了。

那些采蓮女,雖然出身貧賤,卻不乏嬌俏可愛之人,劃著船、唱著歌,好不熱鬧,一時將荷塘上男子的目光和耳朵都吸了過去。

黃溪也被楚寔拉到了畫舫的欄桿處,憑欄眺望那些采蓮女。

季泠松了口氣,擡起手開始剝蓮子。

楚寔回頭時,正看見她那雙手,被荷花蔭裏的篩下的陽光襯著,仿佛透明一般。手指修長,肌膚剔透,指甲粉潤,像一簇幽谷蘭花,簡直無一處不美,無一處不妙,竟比人想象中最美的手還沒傷三分。

此時這雙手正靈巧的剝著蓮子,指尖翻飛,狀若搖曳荷花。

楚寔只看了一眼便轉過了頭去,繼續看著劃船路過畫舫的采蓮女。

那采蓮女頗有幾分姿色,袖口因為方便劃船而挽到了手臂處,露出一截藕臂,雖然稱不上雪膚,可也算精瘦可愛。再看她的衣襟,大約是因為采蓮時動作一伸一縮而松了,斜向肩膀處,露出好大一片鎖骨。

那采蓮女嘴裏唱著歌,看到楚寔和黃溪站在欄桿邊上,就拿起腳邊的蓮花朝兩人招了招,真是人面荷花相映紅。她見楚寔和黃溪都看著她,歌唱得越發起興,好似百靈鳥一般,連老太太在後方聽了都讚道:“這姑娘歌喉不錯。”

楚寔叫人給他拿了杯涼茶過來,一口氣連飲了兩杯,黃溪朝楚寔擠了擠眉眼,低聲道:“等會兒下了船去寶悅坊喝酒如何?”

寶悅坊縱橫十幾條街,乃是京城的第一銷金窟。

楚寔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。

這廂老太太見季泠和旁邊的婉珍都剝了不少蓮子,便道:“你們也吃不完,拿碟子分了,給你們哥哥們送去吧。”

楚寔聞聲回頭,只見季泠已經起身,那白瓷碟子將她自己剝好的蓮子裝了兩碟,叫芊眠送去給了楚宿和楚宥。

至於婉珍剝的,則送給了楚寔和黃溪。

季泠偷偷瞄了一眼撚了一粒蓮子放入嘴裏的楚宿,不由微微抿嘴一笑,能為他暗暗地做一點點事情,她就覺得歡喜了。

不了季泠剛偷瞄完楚宿,收回目光時卻正碰著楚寔的眼神。那眼神裏的冷意冰涼刺骨,竟叫季泠大熱天的都顫了顫,她實在不明白楚寔怎會這般討厭她。

好在楚寔很快就收回了眼神,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,卻聽不遠處傅家的畫舫上傳來了琴聲和歌聲。

女孩兒家多的地方,自然容不得那些采蓮女搶了她們的風頭。傅三、黃鳴音和靜珍都是琴棋書畫皆絕佳的閨秀,此刻來了興致,撥動琴弦,一展歌喉,將周遭畫舫裏的人的註意力全引了過去。

三人中以黃鳴音最大膽也最活潑,憑著畫舫悠悠然地隨著琴聲也唱起了“蓮花覆蓮花,花葉何重疊。葉翠本羞眉,花紅強如頰。佳人不在茲,悵望別離時。牽花憐共蒂,折藕愛蓮絲。故情何處所,新物徒華滋。”

季樂則也接在黃鳴音後面唱道:“不惜南津交佩解,還羞北海雁書遲。采蓮歌有節,采蓮夜未歇……”

只是和黃鳴音比起來,季樂的嗓音就失色了不少。黃鳴音的確人如其名,有一把極佳的嗓子,仿佛黃鶯啼林,清越婉轉。

老太太問道:“誰在唱?”

黃溪回頭朝老太太恭聲道:“回老夫人,是舍妹阿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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